“他们都是恶人,是大恶人……”
弃儿高声喊道,随即又闭上嘴,有些懊恼,但还是勉强道,“他们的命,比不上我娘亲一根头发。”
喘息了几口,弃儿终于低下头,神色间略带几分茫然无措,脸上空荡荡的,“我,我有点儿害怕!”
她脸上一下子红了,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跟眼前这个女人说这些话,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,或许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很不一样,那种感觉,就和她晚上一个人睡在山里,不自觉靠着大树时一样,非常安全。
沉默片刻,小姑娘猛地抬头,瞪着高一行,却不看薛神针:“你活该,公公说的对,你是自作自受,你们家死多少人,都不关我的事,当初要不是你害了我娘,也就不会有我,没有我,你们家的孙女也就不会有今天,一切都是你的报应!”
高一行整张脸灰白,毫无血色,讷讷无言。
薛神针抱着孙女,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,胳膊越收越紧,眼巴巴地看着红尘,红尘叹了口气,伸手按了下薛神针的穴道,让她松了些力气,顺手摸了下小绣的额头。
“薛神针,很抱歉,这件事,我真的没办法去管。”
她叹气,“有很多事,是人力所不及的,灵师也不是什么都能办到。”
薛神针的神色瞬间黯淡无光。
“祖母。”
小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一睁眼就伸手去摸薛神针的眼睛,“你怎么哭了?你别哭,小绣不难受。”
薛神针一愣,拼命忍,还是忍不住眼泪。
红尘心里也一软,不自觉去看那个小孩子,却见小孩儿扭过头去,根本连看也不往那边看一眼,她张了张嘴,林旭忽然拉住她的胳膊,红尘就又把话给吞回肚子里,后退了一步,靠着林旭,怅怅叹息,的确,她什么都不能做。
“这些年,我的心也越来越软,尤其是看到这些年幼的孩子,心就更软。”
红尘想,或许是她越来越幸福,所以才会变得多愁善感。
林旭笑出声,忽然低头凑在红尘的耳朵边上:“将来我们也生个孩子,生一个像你的女孩儿。”
“……我好像听你说过,说孩子是最大的麻烦,一辈子也不可能做好当爹的准备。”红尘轻笑道。
林旭一愣——他这般口无遮拦,还和红尘说过这等隐秘的想法?
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,又跟自家那位鬼谷师父久了,从不听什么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的话,师父都终身不娶,提起娶妻便谈虎变色一般,作为徒弟,不娶妻生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,不过这等想法,不该和红尘说。
也就一眨眼的工夫,小绣的气色就越来越差,呼吸也越来越弱。
她自己似乎没察觉,努力笑着和她祖母说话,声音又甜又乖,让外人看了,都感到心中温暖。
一个年幼的小生命,那么稚嫩,只要不是天生的恶人,任谁看到了都会忍不住微笑,这样的小生命即将消失,谁会不难过落泪?
“祖母,等我好了,还给你穿针,你别穿了,伤眼睛,我帮你穿,我还能帮你绣荷花,小绣学会了好几种针法,到时候都试给祖母看,小绣很聪明的……”
孩子的声音越来越细弱,脸上毫无血色,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。
红尘取出药包,放在她的鼻前,让她吸了两口气,转头还算冷静地道:“看来连三天都没有了。”
薛神针和高一行的神情麻木,好像没有听见,到是弃儿的脸色瞬间变黑。
红尘看了看她,平铺直叙,并无指责之意:“小绣一死,命格被换之事自然曝光,你要做好准备。”
弃儿脸上木然,冷笑:“早准备好了,天弃之人,什么都不怕!”
她回过头,略有些眷恋地看了看她养母所在的方向,“我给她买了房子,有两个以前受过她恩惠的姨姨都住在附近,她也搬过去,以后的生活也不需要担心。”
一个小孩子,如此一本正经地操心这等事,连林旭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。
小绣这会儿到仿佛变得特别清醒,转头看弃儿:“妹妹,你别怕,小绣一点儿也不难受,等我去找爹爹和娘亲了,我和他们也这么说,和阎王爷爷也这么说,小绣并不难过,也不伤心,祖父祖母也不要难过,小绣会一直陪着你们的,嗯,和爹爹娘亲一起陪着你们,大家都不要害怕!”
这几句话说出口,就像她知道弃儿的身份,知道这一切因果似的,明明谁也不会跟她说那些事情,那些东西,完全不该让孩子知道。
小绣的语气却再认真不过了。
弃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呆了一呆,随即脸上胀红,气鼓鼓地厉声道:“谁要你,谁要你……你……”
她咬着嘴唇,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训斥。
红尘叹了口气,终于忍不住一伸手,把小绣从薛神针怀里捞出来,幽幽道:“我改主意了。”
她转头看向弃儿,“这事儿我不该管,但我要委屈你了。”
弃儿愣了下,缩了缩肩膀,竟没有大吵大闹,也没有冷嘲热讽,看了看小绣,又看了眼高一行和薛神针,小声开口:“我没烧了那些东西,公公让我烧掉,我,我忘了。”
红尘一愣,脸上露出一抹笑意,伸手不顾她反抗,把弃儿也抱了一下:“你真是个好孩子。”
换命需要小绣和弃儿两个人的血来下咒,那些用过的道具如果烧掉,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