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,有黑甲兵立刻进来,“殿下!”
“清城!”
那兵士领命下去,萧素懒洋洋在龙椅上一躺,“萧怜,你慢慢忙,朕先睡一会儿!”
“萧素!你这个乌龟王八蛋!”
“若是朕没猜错,这城中现在该有二十万军民,萧怜,你要多久才能疏散干净?你怎么就知道,这城外没有朕的千回百转连环雷?说不定,你正把所有的人往雷区上赶呢?哈哈哈哈!”
萧素说完,闭上眼睛,几乎是心满意足一般,竟然真的睡着了,鼾声大动。
萧怜生怕他突然发难,摁着他的肩膀,一动不动。
疯子!疯子——!
一个多时辰后,霁月进了北辰殿,“殿下。”
“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?”
“国师大人正在指挥众人安排所有军民从四个城门迅速撤退。”
“他可有说什么?”
“国师一切安好,只是吩咐大家按殿下的命令行事,并未说什么。”
萧怜轻叹一声,连他都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啊!
她内心的焦灼,浸透了联结着两人的乙木生。
皇城外,坐在黑轿中指挥撤退的胜楚衣,放在膝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。
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。
一个人,如果疯了,会怎样?
内心深处,响起方寸天的声音,“你比她还着急啊,胜楚衣。”
“闭嘴。”
“一个疯子会如何行事,你怎么不问问本君呢?”
“说。”
“死伤在所难免,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救人吧!”
“等于没说。”
“你不是有沧海诀吗?放出来啊!沧海之水,众生之源,活死人,肉白骨,死而复生,也不是难事啊!”
“你闭嘴!”
“哎哟,我忘了,你若是放出沧海诀,九幽天就会醒来,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啊!”
“你可以滚了。”
“你们两口子,真是的,开口闭口就让人家滚,没教养!”
方寸天不说话了,胜楚衣张开眼,从萧怜心中传递过来的焦虑不断涌动,越来越暴躁不安。
他轻轻一声叹息,怜怜啊……
北辰殿上,萧素睡足了,睁眼一看,“哎哟,老九,你还在这儿啊,我还当你已经逃命去了呢。”
萧怜不说话,冷冷看着他。
萧素坐起来,认真地与她讨论,“你有没有试过,到底多少雷火弹,能把你炸死?”
萧怜还不说话,只是阴沉着脸,盯着他。
萧素讨了个没趣,“放心,朕是你皇兄,怎么会炸死你呢,朕只是想逊位之前,送你一只千万尸骨堆砌而成的皇座,让你这个自诩泽被万民,爱民如子的新皇,每每午夜梦回都心惊肉跳,看到无数残缺不全的鬼魂来向你讨命!”
有时候,疯了的人,失了心智,却往往能看透人心。
萧素所要的,果然是萧怜不想看到的。
她花了这么多时间,用了这么多精力,无非是想要一个完整的璇玑城,打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,而现在,她却要将整个璇玑城送上绝路!
萧怜心思稍动,萧素便两眼一亮,猛地从她手底下泥鳅一般的滑了出去。
萧怜手底下一空,等再去抓时,已经来不及了!
眼前一道冲天的火光轰然而起!
外面的胜楚衣猛地一惊!糟了!引爆了!
整个璇玑城的人都听见了那一声爆炸!
即便远在城门外,都震得耳鼓嗡嗡作响,整个大地晃了几晃。
有被大人抱在怀中的小孩儿指着皇宫的方向,“快看!房子上天啦!”
胜楚衣一步迈出黑轿,飞身上了一旁的楼顶,向全城环视,除了北辰殿,一切安然无恙。
心头的那一抹乙木生还在,她便安然无恙,可是九转连环雷在哪里?
从爆炸的震动中缓醒过来的军民,继续向城外转移,数十万人,移动得十分缓慢。
“不要动——!”
皇宫的城楼上,响起萧怜的声音!
然而,已经迟了!
轰!轰!轰!
整个璇玑城中,无数声巨响,连环而起!
她从爆炸中出来,已是狼狈不堪,一瞬间,如被击垮了一般,跪在了城楼上!
城中,被萧素埋了一个大大的十字!
连接四座城门,正在转移的人潮,全部在这两条死亡线上,被炸上了天。
烟尘四气,璇玑城一片硝烟弥漫,火光冲天!
仿若将修罗地狱,搬到人间!
全完了!
全死了!
我到底做了什么!
只为了一个萧素,二十万人!
胜楚衣!棠棠!
萧怜跪在城楼上,魂魄出离一般,一动不动。
这时,一只手搭在她肩头,“萧怜,你振作一点啊。”
顾敛星一直在城楼上救治受伤的兵士,倒是没有被爆炸波及,“可惜我不是真的圣女,我的治愈天赋,也仅止于此。”
她在她身边蹲下,将僵滞着一动不动的萧怜揽入怀中。
“真的天命神皇,万物不侵,身怀救世之能,如果我是真的天命神皇,就好了。”
萧怜的眼帘,动了一下,颓然靠在她肩头。
即便是真正的天命神皇又如何,依然束手无策!
忽然,她心头一动,楼下的硝烟之中,隐约有个稚嫩的声音。
她推开顾敛星,踉跄奔向垛口,向下张望。
“娘亲——!娘亲你在哪儿?”
梨棠!
棠棠没事啊!
萧怜本来死寂的眼睛重燃了希望!
接着,便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,抱着梨棠,稳稳地从硝烟中走了出来。
胜楚衣抱着梨棠,仰面在城下看着她,微微一笑,“怜怜,做你该做的。”
萧怜眼中泪光滑落,“好!”
有一种力量,透过乙木生,缓缓向她传递过来。
胜楚衣在尝试唤醒她体内的水系天赋!
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人,到底要怎样才能挽回一切!
萧怜跃出城楼,远远望见在爆炸中幸免的商阳府,初阳楼依然在烟尘弥漫中耸立。
她从无数房顶飞掠而过,奔上璇玑城最高的初阳楼顶,仰天闭目,敞开怀抱。
救世!
我不需要救世!
我只想要所有因我而死的人都活过来!
全都活过来!
她立在初阳楼顶,张开双臂,越来越沉静,物我两忘,仿佛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渐渐地,一滴细小的水珠,落在脸上。
接着,又是一滴。
璇玑城上空,下起了淅淅沥沥地小雨。
一场春雨。
润物无声,下了很久很久。
直到硝烟尽散,地上的泥土,酥酥地湿了一层。
她什么都不看,也什么都听不见,如一尊张开双臂,向天祈福的神像一般,立在初阳楼顶,迎着小雨,岿然不动。
如此,一天一夜。
直到不再有雨滴落在脸上,萧怜才张开眼,看见头顶一片妖红,恍若隔世。
胜楚衣含笑,撑着他那把缀着缀着珠串,绣着血幽昙的伞,立在她身边,“陛下,看看你的江山吧。”
萧怜如梦初醒一般,向商阳府外望去,空气中一片清明,足以看得很远很远。
城中巨大的伤痕,赫然在目,提醒她那场轰天的爆炸确确实实存在过。
可是那伤痕之下,跪着的一眼看不到边儿的军民,却也是活生生的!
一声高呼,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满城二十余万人,震天高呼,“吾皇,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萧怜不可思议地看向胜楚衣,“不是都死了吗?难道我真的将他们都救活了?”
胜楚衣莞尔,“是啊,恭喜陛下,成功唤醒了水系天赋——天街小雨。”
“小雨?老子的救世之能,是一场小雨?”
“润物细无声啊,陛下。”
萧怜嫌弃地看着胜楚衣,愈发地觉得他喊她“陛下”的时候,实在就是个妖艳贱货。
等她从商阳府出来,周身已用炎阳火烘了个干爽。
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,琼华立在众人之后,向她微微点头。
萧怜坦然由胜楚衣撑着伞,来到琼华面前,“琼华尊。”
琼华恭敬欠身,“本座不知该承您一声陛下好呢?还是……陛下好呢?”
他的意思是,不知改称萧皇陛下,还是神皇陛下。
萧怜了然,笑道:“琼华尊还真是幽默。”
琼华看了看替她撑伞的胜楚衣,“有他立于您身后,还是唤陛下为妥吧。”
萧怜被他这样绕来绕去,就有些不好意思,甚至有些嫌弃胜楚衣是个多余的,大庭广众,秀什么恩爱!
“啊,内个,琼华尊啊,你此番回神都,还要劳烦帮我说个谎。”
琼华浅浅一笑,“好说,本座最近,尤擅此道。”
两人会心一笑。
琼华始终敬畏立在她身后的胜楚衣,不敢有丝毫怠慢,“只是,陛下,说谎容易,本座要做的那件事,如今还没办成,就有些难以交差了。”
“你说萧素?”
“正是。”
“放心,我说到做到,说给你个萧素,就给你个萧素!”
萧怜从琼华身边,擦肩而过,拍了拍他的肩膀,背着手,头顶上顶着胜楚衣撑得伞,得意洋洋地走了。
啊,不知道为什么,这个贱人在身后撑伞的感觉,竟然特别好!
“胜楚衣,以后你都跟在我身后好不好?”
“好啊,本座,也很喜欢在怜怜后面。”
“……”萧怜回头瞪他一眼,“庄重!”
胜楚衣眉梢一挑,“本座很庄重啊,怜怜想什么呢?”
“讨厌。”
“哪儿讨厌?”
“哪儿都讨厌!”
……
璇玑城百废待兴,萧怜的登基大典便暂缓举行。
琼华带着顾敛星启程那日,立在宫门口等了很久,才见到一个马车缓缓驶出,上面装着一只倒夜香用的粪桶。
顾敛星掩着鼻子,“好臭啊!”
琼华艰难地看向送马车出来的朗清,“请问,陛下这是何意?”
朗清笑嘻嘻道:“陛下说了,泛天尊要的萧素,在这夜香桶中。”
琼华皱了皱眉,太残忍了,但是任务在身,也不得不验货。
于是提了衣袍,登上马车,车夫掀了盖子,他低头一看!
呕!
包子!
满满一桶臭烘烘的肉馅包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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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后,还吃包子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