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芷柔赶忙借机道:“这位是定远侯府的老夫人,还不快谢老夫人赏赐?”
她的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可以让附近的乞丐都听到。
那乞丐只要有银子,哪管什么老夫人小夫人,赶忙就趴在地上磕头。崔佟氏听到佟芷柔帮她扬名,又见到乞丐卑微地跪在地上谢恩,不由得十分受用。
附近一字排开坐了不少乞丐,他们听说定远侯府的老夫人前来布施,而且出手不凡,就赶忙拥了上来。
他们将佟芷柔和崔佟氏团团围住,一个个都伸出满是脏污的手往崔佟氏要钱。
崔佟氏被一群乞丐围在中间,鼻子里全是冲天的恶臭,她还要小心躲避乞丐的手,生怕被他们抓住。
丝竹看佟芷柔弄巧成拙,听着老夫人惊声尖叫,不厚道地掩唇笑起来。
安兰见状,赶忙伸手在她腰间一戳,丝竹赶忙就低下头去,一张笑脸低低垂下,肩膀却抑制不住地抖动。林婉城看她一眼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佟芷柔和含真护着崔佟氏,含蓉就不停的从荷包里掏银子,直发了五六十两,乞丐们才又“哄”一下散开。
崔佟氏看着自己满是手印的罗裙,心中一股恶心直涌上嘴边,扶着佟芷柔的手就吐了出来。秽物喷涌而出,有一些甚至溅到佟芷柔的裙子上。
附近的贵妇人见崔佟氏竟成了这个样子,不由都捂着嘴嗤笑起来,她们三两个聚做一堆,对着崔佟氏指指点点:“这就是定远侯老夫人啊?真是出尽了洋相,若是我,定把自己关起来不敢出门。”
那一个就道:“活该,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。谁让她给乞丐派几个钱还那么高调。只想着借机博一个心善的名声,却不想弄巧成拙,变成这个样子!”
……
崔佟氏听着众人的议论声,一张脸黑成了锅底,她颇为怨恨地看一眼身旁的佟芷柔,暗道:都是柔儿办的好事。
而佟芷柔的情况也实在不好。她刚刚在乞丐堆里也吃尽了苦头,一身素白的罗裙现在满是污垢,甚至还被几个包藏色心的乞丐吃了许多豆腐。
现在,崔佟氏更是吐在她裙角上,她只觉得一天的心情都被破坏殆尽了。
可是佟芷柔心里明白,纵使有再大的火气,她也不能冲发作,崔佟氏对她来说还有得用的地方。
佟芷柔顾不得自身,赶忙先和含真一起帮崔佟氏清理身上的污垢。等崔佟氏收拾的差不多了,林婉城才领着丫鬟们姗姗来迟。
她一见崔佟氏和佟芷柔如此狼狈,就赶忙惊道:“老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?安兰、丝竹,还不快去帮老夫人弄干净?”
弄干净?脏活累活佟芷柔和含真、含蓉已经做完了,现在让你跳出来假好心?
崔佟氏气的嘴都歪了,她鼻子里冷冷一哼,怒道:“不用。”
安兰、丝竹还没有上手,就听到崔佟氏如此断然拒绝,两人就不由抬眼去看林婉城,只见林婉城淡淡一笑,颇有些借坡下驴的味道:“既然老夫人体恤你们,那就作罢了吧。”
安兰、丝竹就顺势回到林婉城身边。崔佟氏就更加气闷。
崔佟氏转身欲走,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:“夫人?前面的可是老定远侯爷的夫人?”
崔佟氏心里正十分厌恶,闻言也不欲回头,没想到那声音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:“崔老夫人,奴婢是碧草,您不认得老奴了吗?”
崔佟氏心里一惊:“什么?”她慌慌张张转过头来,循声望去,只见乞丐堆里坐着一个满脸脏污的老乞婆。
那人脸上皱纹堆垒,头发乱蓬蓬的一坨,她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正盘腿坐在地上,仔细一看,原来她的左腿已经断掉,只剩下空空的裤筒。
崔佟氏不敢置信道:“你说你叫什么?”
碧草叫了旧时的主子,眼泪哗啦啦往下流:“奴婢是碧草啊,老夫人!”她一开口,崔佟氏就闻到一股恶臭从她嘴里喷出来。
崔佟氏眉头微皱,情不自禁的就用帕子掩住口鼻。她远远站在六步开外,仔细将那个自称碧草的丫鬟打量一番。看了好半晌,才从她深陷的眼窝中依稀看出一些碧草的模样。
崔佟氏很快看一眼四周,惊觉自己又成为风暴中心: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却沦落成这个模样,怎么想都不觉得脸上有光。
崔佟氏金敏双唇,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:“你不是碧草,碧草并不是你这副模样!”崔佟氏如此爱面子,又怎么可能当街认下一个老乞丐来跌份?
碧草的眼泪更加汹涌,她一条断腿行动不便,只好手脚并用在地上爬。她快走几步爬上来,伸手拉住崔佟氏的裤脚,可怜兮兮道:
“老夫人,您再仔细看看,奴婢是碧草啊!奴婢真的是碧草!当年,奴婢和柔丝都是您身前的大丫鬟,您不记得了吗?”
崔佟氏愤恨地将碧草的脏手甩开,怒骂道:“作死的贱人!本夫人说你不是你就不是,胆敢纠缠,当心将你送官!”
她眼睛死死盯着被碧草抓住的裤脚,整个身子斜向另一边,又回头对含真、含蓉道:“你们都是死人吗?还不快把这个老乞婆给本夫人拉下去!没得污了本夫人的眼!”
含真、含蓉正要动手,却见佟芷柔淡淡一笑,抬手道:“慢!姨母,年份久了,您认不清楚也是有的,不如,您再仔细看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