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腊梅进屋看到周小安的样子也吓了一跳,“这咋肿成这样了?!你傻呀!打你你不会跑啊!从小就死倔!活该!咋不打死你!打死了我也就省心了!省得跟你们老的小的操碎了心……”
王腊梅骂了几句,看着周小安的样子也骂不下去了,她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柔软温和,担心女儿也只是赶紧找出糖罐子挖了半碗白糖给她冲糖水。
王腊梅紧紧拉着唐婶儿的手,说出的话几乎是她这辈子说得最温柔的了。
“她唐婶儿,我谢谢你!这死孩子不懂事儿,也不知道咋惹我们家老太太生气了。这老的小的都倔,我拿哪个都没办法。刚才我一着急也没顾上她,这多亏了你了。”
王老太到现在还傻着呢,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发疯打周小安。
王腊梅不是不心疼周小安,可她的心疼也仅止于给她留了半罐子白糖,就抱着糖罐子急急忙忙地去守着王老太了:
“年轻人出点血能咋地?喝几口糖水就补回来了!你姥那么大岁数了,这要是有个好歹可咋整!到时候你作的孽就更多了!”
她还是认为周小安欠着王家一条人命的。
这个女人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在了帮扶娘家孝顺母亲身上,已经成了本能和执念,至于自己也是一个母亲,她不是没意识到,只是从来都把这种责任排到王家人后面而已。
特别是对周小安这个她已经习惯了忽视和牺牲掉的孩子,能给的温情也只有这些了。
周小安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,没力气说,也没必要说。
王腊梅是谁?现在这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,她心不心疼自己有什么关系?
唐婶儿和唐慧兰一直没走,守着周小安纳鞋底,就怕她待会儿有什么事。
没守一会儿,周小全回来了。
街上还戒着严,他是翻墙走小路回来的。在这一片疯跑了十多年,没人比这些半大小子更熟悉情况了。
一看到床上的周小安,周小全眼睛一下就红了,扑过来又不敢碰她,只能哽咽地一声声喊她,“姐!姐!谁把你打成这样?!谁打的!!”
看到她的手指,周小全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,心疼得全身发抖,“姐!是不是老韩家?!我杀了他们!我-他-妈-的-杀了他们!”
周小全赤红着眼睛,从腰里拔出一把铁片磨的匕首,喘着粗气就往外面冲。
唐婶儿吓得追过去拦腰把他抱住,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男孩生起气来力气大得出奇,一把就把唐婶儿甩到了地上,小牛犊一样踹开门就往外冲。
周小安急得就要下床去追,一着急受伤的手一下按到床上,痛得一头栽了回去。
唐慧兰赶紧按住她,“我去!我去!你别起来!”
唐婶儿扭了腰,一时站不起来,赶紧挥手让唐慧兰快追,“我没事儿!快去把他拉回来!街上都是端着枪的解放军!”
唐慧兰急急忙忙追了出去,一会儿的功夫,院子里响起周小全急促的脚步声,接着是王家大门被踹开的哐啷声,窗户被砸的噼啪声,马三妹的哭骂声,王腊梅的喊叫声……